锦衣

【希寡】轻灼

三年前,被人约了个all寡本子的稿……

Emmm那个本子鸽到现在,等不起所以溜了。

至于各种西皮的新稿子,暂时还是没空写,等过俩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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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意在深秋的芝加哥蔓延。

街区教堂上笨重的钟表在七点准时奏响,浑厚的钟声透过砖墙,在空旷的惠顿中学里回荡。此时离下课已经有三小时之久,那些早早回家的孩子们已经喝下热汤,在毛绒地毯上嬉闹。玛利亚•希尔将教室落锁,把黑色的垃圾袋提在右手,快步向学校操场后的清理间走去。

未有机会谋面的母亲加上不负责任的父亲,再不勤奋一点,就要出现厮混街头的子女这种标配式家庭了呢。玛利亚•希尔松开右手,垃圾袋“咚”的一声掉落在蓝色的回收箱里,和多余的思考一起消失在眼前。

自旁侧的栏杆钻出,希尔一路小跑前往琼斯夫人的车库。再过不久她就到要从中学毕业了,可以预见的是她那位成日酗酒的父亲不会为她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掏一分钱,所以打零工成了玛利亚•希尔的日程——为教室打扫卫生、为邻居洗车或者为低年级的学生补课。

并不是没想过更轻松的赚钱方式,后座的黑帮销售代理人能月入过千,隔壁班的金融小子炒股赚了几番,只是每回看见这些人,希尔的眉头都会不自觉地蹙起来。

熟练地从门口花盆底下拿出钥匙,门锁转动的一瞬间,希尔闻到一股淡淡的异味。很快,她就探明了这股味道的来源——平常那辆脏兮兮的黑色丰田里,躺着一位浑身血污的红发女人。

很漂亮的发色——占据希尔脑海的第一道思绪,让她自己也有些吃惊。晃晃脑袋,希尔努力为自己找到了辩词。

一定是因为这寒冷的天气,让人对温暖色调格外敏感吧。



针叶树林带的选拔训练、伴随着手腕上刺骨凉意的夜晚、西伯利亚高原上精疲力竭的追击战让女特工的档案不断增厚,也让她的感觉阈限低到了人类的极限。

所以当玛利亚•希尔的脚步声临近,原本在疲惫泥潭中沉睡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瞬间警觉,闭合的双眼忽然睁开,对上一双似天空般碧蓝的瞳孔。

“我……你……用不用我帮你找个医药箱消毒包扎?”猝不及防的对视让希尔乱了阵脚,两次深呼吸后才恢复了正常的语言能力。

娜塔莎饶有兴致地盯着眼前的小朋友——学校的制服、规整的书包和稚嫩的脸庞让她轻易判断出了对方的身份,从她以前的经历推断,一般人走进车库见到这种场景不是惊骇到说不出话就是掏出手机拨打911,少有人这么快冷静下来。

或许是被有趣的事吸引了注意力,连伤口也感觉不是那么痛。于是娜塔莎干脆用手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平视车门外的小朋友:“如果能从警察局之外的地方拿来医药箱,就再好不过了。”

“琼斯夫人因为三个月前换汽车零件时划伤了手,所以把医药箱拿到车库一直没带回去。”希尔指了指车库角落里的木柜,“放心,我身上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其他人。”

得到许可后的希尔一路小跑将医药箱抱了回来,她原本只打算让女人自己处理伤口,但仔细一打量才发现对方的身体状况糟糕到了极点,甚至可以说她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皱皱眉,希尔还是决定亲自上阵,将车门打开后就进入了医生模式。

“以前处理过伤口?”和克格勃的交火极耗心力,娜塔莎也不勉强自己,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接受希尔的包扎服务。

希尔也不抬头,利落地将缠在娜塔莎右手上的绷带打了一个结后才低声回应:“做过一个不良少年的看护,一般的伤口都没问题。但你腿上的枪伤我就没经验了。”

银色的弹头卡在娜塔莎小腿骨的中间,若不是异于常人的体质,带着一只瘸腿的她此时应该被关押进特工组织在芝加哥的秘密基地里了。

“没有关系,我来教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好。”似乎是因为受伤,娜塔莎的声音有些嘶哑,但掩不住话语里轻巧。她放松的架势让希尔也从神经紧绷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投入到取子弹的进阶医疗教程中。

隔了两个街区,教堂的钟声渐弱,九次敲击声连成一片,就像这个神秘女人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一样。希尔在为她包扎的一个半小时里仔细数过,她身上一共八处刀伤、两处枪伤和数不清的擦伤以及灼烧区。消毒水和绷带都已用尽,剩下的只能再想其他办法处理。

估算出时间,希尔开口提醒道:“琼斯夫人再过一个小时就回来了,车上的痕迹也需要时间清洗。”

娜塔莎与希尔对视,绿色的眼睛里满满是希尔猜不透的情绪。过了半刻,她低声说道:“我现在就走吧,麻烦你清理下这里。”

浑身绷带的模样和有些费力的步伐,希尔用力地眨了眨眼,似乎想将这一景象排除在脑海之外。然而她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伸手拉住了正欲离开的娜塔莎,将差点埋在心下的话说了出口:

“不如去我家吧。”



经年之后娜塔莎笑着问起慎重沉稳如玛利亚•希尔,怎么会随随便便带身份不明的危险人物回自己的家里。对方只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事实证明,物有所值”这八个字,掩去了少年时几经起伏的心情。

如果诚实一点回答,身在车库的希尔做出选择时是在“留她下来达成双赢”这个选项上加注了一点点冲动。毕竟,在这个寒冷的晚秋,谁不喜欢多一点暖意呢。

希尔再回到自己家中时已是深夜,连那座教堂都为了人们的睡眠而噤声。她怕娜塔莎的身体撑不住,先行将她送回了家中,再折返回琼斯夫人家打扫车库。车厢内的血污给希尔带来不少麻烦,好在琼斯夫人今天喝了酒,回来的时候已是醉眼朦胧,和希尔打了声招呼就回卧室睡下。

不用开灯,扶着墙换鞋的希尔也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回家——多半是在城内的哪个酒吧里酗酒作乐,像一年内的其他三百天一样。这也是她敢将娜塔莎带回家的原因。

说到娜塔莎,希尔不禁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这么冲动,就算她对这位神秘人背后的世界充满好奇。走进房间,希尔发现娜塔莎还未入睡,正靠在床头静静思考,只不过用力抓着床单的手暴露了她正处于痛苦之中。

“是不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希尔补充道:“如果不能去正规医院,我可以带你去一些小诊所,小混混们常去的那种。”

娜塔莎见她回来,将痛楚隐藏得更深了一些,松开床单将双手搭在膝间,笑了笑后否决了这项提议:“这次恐怕不行,听着,我很感激你没有报警,还把我带回来。看得出来你很聪明,所以千万别和任何人说起你见过我。我明天早上会离开,今晚就麻烦你了。”

“至少吃点药。”希尔让步的同时提出要求,即使做过处理,娜塔莎的伤也触目惊心,让人放心不下,“你应该知道要用哪些药,我去不同的药店买,不会引起注意的。”

“好吧,不过你得按我说的来做。”娜塔莎对上希尔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功课和零工耗去了希尔的多数闲暇时间,比起同龄人在电视剧和影院里了解到的特工故事,希尔仅仅从图书馆历史类书籍中的三言两语拼出过一个不太完整的形象。那时的她绝对不会想到,在十七岁的夜晚她有幸学会了特工的第一堂课——潜入。

娜塔莎的购物清单里非处方药占了半壁江山,凭借一般的手段希尔就算能买到也会吸引不必要的注意。所以“潜入”——或者说“偷”成了唯一的可选项。

“放轻松,药房的监控器数量有限,芝加哥的警察出警速度也在警界排不上号,所以只要不留下指纹这种明显的证据就没问题。”看出面前的小朋友听见方案后变得紧张,娜塔莎的心情忽然愉悦起来。虽然行动不便,但作为资深特工,娜塔莎光凭眼睛就能对希尔的家庭背景和性格了解六、七分。不难猜出这位遵纪守法的三好学生今天是生平第一次准备越过法律的底线。

“可以做到不惊动警方吗?”希尔一本正经地提问,就像在学校听讲时一样。

娜塔莎从床边的书桌上随意拿起一支笔,三两下拆成零件,把笔芯和笔帽递给希尔,回答道:“那就要看你的悟性了。”

再之后是十分钟的撬锁小课堂,加上钥匙串的辅助后希尔成功的把握上升了二十个百分点。好在这时的电子锁仍不普及,否则准备时间要多上一个零。换上一身运动服,希尔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很多不干净的药店会藏有另一个药柜,一般在店里西侧的墙壁后。是二十年前某个黑帮老大留下的传统。”在希尔离开之前,娜塔莎还是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希望能缓解对方那一丝紧张感和负罪感。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加上伤势带来的疲惫感,判断处境安全之后娜塔莎终于再次陷入了睡眠,直到两小时后希尔的脚步声让她清醒。

深夜归来的小朋友带着几分寒气,但手中提着的包裹证明她第一次非正式任务的结果十分完美。还没等娜塔莎出声询问,希尔就抢先做了汇报:“药店的设备不好,我用你讲的方法开锁进去后找到了隐藏柜。为了保险我分别在三个药店拿了药,没留下什么痕迹,等盘库时店员才会发觉。”

说完这句话,希尔顿了一顿,原先平稳的语气似乎在这里拐了个弯,小尾巴抑制不住地上翘:“外面下雪了,明天说不准要封路。”



第二天的清晨芝加哥果真被白雪覆盖。窗外白茫茫的景色似乎在昭告市民们深秋时节已过,冬日的号角正在吹响。

睡在沙发的希尔果不其然在起床后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通知今日停课。按照以往的经验,天气越冷父亲离家的时间越久,暂时不用担心娜塔莎和他会碰面了。希尔一边洗漱一边默默思考着接下一段日子的安排。

“早安。”突兀的声音从希尔背后传来,昨日还奄奄一息的娜塔莎现在的走起路来已无大碍。

希尔的第一反应是放下牙刷抓住身后人的手腕,想检查各个伤口有没有渗血的情况。

娜塔莎也不阻止,任由她翻动自己的手臂和衣服下摆,只是在希尔抬起头来时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朋友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解她为何发笑。被蓝色双眸盯着的娜塔莎收敛笑意,指了指希尔的嘴角:“泡沫还在上面呢。”

此话一出,娜塔莎如愿看见了一直镇定自若的小朋友脸上出现窘迫的深情,虽然很快希尔就转身打了开水龙头,完成了刷牙的最后一道工序。再等娜塔莎清理完毕后,希尔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

“你有什么忌口吗?”出于礼貌性的问题,希尔并不认为会得到回复,毕竟职业杀手或特工很少对吃有特别的讲究,书上说他们饿的时候连老鼠也会吃。

“生菜最好别加,那玩意儿是三明治界的纳粹。”娜塔莎盘着腿坐在地摊上,用慵懒的语调回应。

正准备拿生菜的希尔手一顿,又将生菜放回了篮子里,多给手中的三明治夹了几块火腿,和牛奶一块给娜塔莎端了出去。

“没有太好的材料了,今天的超市应该也会关门,我看能不能向隔壁乔治家借一点食物。你得多补充点营养。”希尔刚刚检查过伤口,但对恢复情况还是充满担忧,“你的伤真的没事了?怎么会好得那么快?”

“有个秘密配方能帮助伤口愈合,”娜塔莎冲她眨眼,“会满身是血出现在车库里的人秘密自然会多一点。该说说你了,这里应该还有个男人住吧?我看浴室里有另一套洗漱用品。”

“是我父亲。”仅仅四个字的回答,娜塔莎却从希尔的语气里罕见地听出了厌恶的意味。



十几年前的芝加哥也常常陷入寒冷之中,北方的冷气流毫不留情地肆虐风城,甚至给一些居民留下不愿回想的经历,玛利亚•希尔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希尔常常想,如果她出生的那个冬天母亲没有冻死在医院,自己的人生轨迹是否会走上完全相反的道路。她的父亲很少和她交流,十三岁之前三餐管饱按月给钱,十三岁之后则常常夜不归宿,就算回家也不踏进她的房间一步。仅有的几次对话,发生在老希尔酗酒后的夜晚。如果说清醒的老希尔对待自己的女儿是冷漠,那么失去神智的老希尔只剩下怨恨。

说到这时,希尔语气里的厌恶已经消失不见,只余留下淡淡的不屑,她指着墙角那台老式电视机说:“我那时蜷缩在旁边,一边被打一边想,我妈妈一定是很温柔很善良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在喝醉酒的时候都念叨那些往事。后来我的想法有了变化,如果我妈妈活着,可能会在那儿和我一起被打。”

娜塔莎仍在注视希尔,眼里的感情从调侃变得复杂,她想起自己的童年,从模糊不清的小屋到火光冲天的断壁残垣,再之后她顺着命运的流向,自然而然走上了杀手的道路。思及于此,娜塔莎突然想问:“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希尔有些诧异,但还是很配合的换了话题:“军校或公立大学的管理方向,一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二是这个社会有点糟糕。因为家庭的缘故我做过很多零工来赚钱,接触过各种不同的人,感触最深的应该是力量往往不是用于保护而是伤害没有力量的人,像我父亲一样的人太多了,比我父亲差劲的更是数不胜数。”

“不错的理想。”遍布美国各地的暗杀、大火和爆炸,娜塔莎在心里数了数自己手下的亡魂和悬案,自觉把自己归入了“更差劲”人员名单,“只不过在通往保护别人的道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变成差劲的人。”

秀气的眉头蹙起,正在希尔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娜塔莎截下话头:“我要出一趟门,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你伤还没好,我去就……”希尔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阻止。

“不知道能买到什么,所以要当场判断怎么组合,你帮我了一次,所以走之前我会教你点防身的技巧。”娜塔莎的理由无可辩驳,也正巧是希尔最初带她回家的目的。

“多穿点再出去吧。”希尔看着娜塔莎走进卧室换衣服,小声补充道。



飘落的雪花砸在帽檐上,融化成一小滩水渍,无声无息间浸润着棉质的布料。在大雪的芝加哥街头,难得有人在路上行走。城市里开门的超市不多,邋遢的大叔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找到了开门的店面,买了整整一大袋的食材、厨具和其他杂物。

店主在收货时露出理解的笑容:“天气确实糟糕,买这么多是接下来几天都不准备出门了吧?”大叔混浊无神的眼球转了转,用低哑的声音含糊道:“老骨头咯,经不起折腾,还是在家呆着好。”

大叔开门离开的瞬间,冷空气趁机钻进了超市的内部,让店主打了个寒颤,也让他效仿大叔补足食材蜗居在家的念头更深了一点——果然还是家里舒服呢。

此刻在家等待大叔归来的希尔和超市店主的想法出奇的一致。这栋陪她度过了十几年的房子算不得温馨,甚至被希尔视作最想逃离的地方,在此时却有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秒,在门边上守候的希尔第一时间打开了门锁,对来人露出了微笑。

“我需要换个药,你先把袋子里的东西整理好——吃的放进去冰箱,其他的放在客厅的地上就好。”刚才还是邋遢模样的大叔在卸妆之后变成了一头红发的娇小女人,也是希尔救回来的神秘特工。

见希尔应声,娜塔莎也不多言,径直走向卧室准备换药。遇见大风夹杂暴雪的天气,已经决定接受挽留再多住几日的娜塔莎本来是不应该让自己出门接受寒冷的考验——伤口的崩裂就是最好的证明。但偏偏这个小孩把自己和父亲的故事讲了出来,让受人恩惠的特工决定要做些什么。

早已看过希尔塞在柜子里的证书和成绩单,也能从接触中推断出这孩子的反应力、判断力都不弱,那么身体素质是目前的短板。虽然身材匀称,可远远谈不上有肌肉,娜塔莎仔细观察了希尔隐藏在宽大旧衣衫下的身材,得出结论。

所以在关于希尔遭受过父亲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虐待后,娜塔莎提出采购的建议也再容易解释不过。充足的营养供应加上特制的训练器材,在这大雪纷飞的一周里,至少要给玛利亚•希尔,这位聪明小朋友的未来发展上增添一个可选项。

“方法会有些奇怪,如果你不愿意,可以随时停止。”上完药的娜塔莎走出房门时,东西已经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茶几上,和那位在沙发上坐得规整的高中生一起等待她的指令。

“我信你。”希尔抬起头,与娜塔莎的视线相对,湛蓝的双眼里满满都是坚定。



训练之于娜塔莎,本该是不愿回首的往事。她在被注入血清成为超级人类之前,和无数的黑寡妇候补人选一起,在冰冷的俄罗斯受训。因为数年如一日的和手铐在睡前进行亲密接触,她现在还会在摸摸手腕,确认那时的拷印已经淡去,她也远离了那座处于高压管理之下的集训营。

如今风城的温度和雪花会让娜塔莎回忆起俄罗斯的旧日时光,但和以往大相径庭的处境决定了娜塔莎与当年迥然不同的心情。身份颠倒,她第一次扮演教练的角色,为第一次接触特工世界的孩子领路。

自认为身体素质和协调能力不错的希尔没想到自己在第一项任务里就遇到了挫折——瓶塞的纹路没有定式,切块时必须稳准快,对于初学者来说,保持同一下切频率才能让有可能让几块的形状基本相同。

“要不然先吃饭?”希尔窘迫地看着案板上被自己切得有些凌乱的块状物,清醒认识到两人距离结束第一阶段训练遥遥无期。

得到的答复也是预料之中,靠在厨房门边的娜塔莎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用担心我,晚吃一会儿饭不会影响伤口愈合,你先把手练稳了我们才能进入下一个阶段。”

又是一阵沉默,整间房子只剩下小刀触击垫板的声音。物资有限,在尚未有把握完成任务之前,希尔用之前切下的小块进行练习,虽然一次比一次整齐,但节奏感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娜塔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在漫长的记忆线里搜寻与此有关的记忆片段,片刻后察觉到问题所在。她走到希尔身后,握住希尔的右手,左手从另一侧伸出,调整两人手中小刀的位置,“熟练以后要做到无论哪种握法都能成功,初学的话,这种姿势最方便连续发力。”

改变姿势后的希尔在一段适应时间过后终于能稳稳当当的一次性将瓶塞切成娜塔莎规定的形状,长出一口气后将餐台上的碎屑一一收拢,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午饭吃什么?”希尔看着冰箱里娜塔莎买来的一堆食物,手腕的酸痛感更加强烈,暗暗在心里祈祷娜塔莎别点复杂的菜式。

“午饭我做,”娜塔莎的上半句话让希尔舒了一口气,下半句就让她跌下了云端,“也算是为你下午的训练保存体力。”

看见小朋友明明纠结却要故作镇静的样子,娜塔莎的笑意又一次出现在脸上。两天里她笑的次数比得上往日的四、五倍,究其原因,是略带心机实则固执单纯的小朋友,比那群阴险狡诈的政客们相处起来简单得多。



关于军人和特工的训练或多或少带着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意味——先虐后甜、多虐少甜。在这种体系下成长的娜塔莎•罗曼诺夫特工在安排练习时也没能摆脱定式。这几日希尔的白天的训练包括跑步、力量训练这些常规项,不良的习惯和姿势都被娜塔莎一一纠正,这样即使娜塔莎离开,按照这些流程坚持下去的希尔,依旧能获得比其他人更好的身体素质。

每天完成常规项回到卧房的希尔连抬抬手指都艰难,要挣扎着给娜塔莎做饭和换药时总被按回了床上,“练习短睡眠的好机会,等会还有理论知识要学,你这样子可没法继续。”

所谓的理论知识是谍报人员的入门课程,娜塔莎从克格勃、军情六处和中情局这些机构的作用讲起,再一点点深入到组织内部个人所需的基本素质,唯独隐去了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和它所干预的特殊事件。

“获取情报是核心,所用的方法不用拘泥,假装被俘虏也是个不错的方法。”往往那个时候,自大傲慢的笨蛋们会将所有的秘密脱口而出,娜塔莎对此深有体会,“你应该是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有人喜欢就够了。”小憩后的希尔恢复了精神,回答也愈加条理清晰,“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

“有时候合适不代表喜欢。”就像黑寡妇不想对游弋花丛中的大佬们多说一句话,也不喜欢帮特工组织里掩埋肮脏的秘密。

听出弦外之意,希尔张了张口,本想说觉悟和使命这些饱含大道理的言论,却在最后一刻改了口风:“如果是我,就把你安排到合适又喜欢的位置上去。”

算不算童言无忌?十七岁的希尔在七十多岁的娜塔莎眼里确实是个小孩,虽然比同龄人成熟不少,还是会冒出这种幼稚得可爱的假设。出于保护儿童的考虑,娜塔莎没有打击希尔的设想,反而饶有兴致回应:“我等着那一天。”

话音一落就知道自己失误了的希尔没料到会得来这样一句回复,面部温度上升的同时大脑也高速运转,试图让下一次对话更加得体。只是还没等她想到答案,转折点就突兀地到来了。娜塔莎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希尔保持安静,见她点头后,又左手朝上,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领悟力和记忆力都不错的希尔自然记得昨天娜塔莎教给她的手势含义——有人来了。



开门声响起的那一刻,最先浮现在希尔脑中的词语是“不速之客”。两秒后她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失礼,怎么说也是老希尔的家,真正的不速之客应该是此刻在自己房间里休息的娜塔莎才对。

“你在家里喝酒了?”酒鬼的嗅觉最是灵敏,散尽钱财回来的老希尔心情不佳,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发泄的好机会,“未成年就跑去喝酒,又在学校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学的吧,艾米竟然为了你这种人死掉了……”

酒味的来源希尔当然清楚,娜塔莎那天前往超市时买了几瓶白酒,瓶塞用于练习刀功,而酒被她和娜塔莎一人喝掉了一半——娜塔莎只是喜欢,而她是为了保持风雪中身体的热度。这的确是三好学生玛利亚•希尔第一次喝酒,也的确违反了本州的法律,所以老希尔的话至少对了一半。

懊恼于没有考虑到掩盖气味的希尔只是默默将门口被弄乱的鞋子摆放,不打算理会醉汉的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抱怨,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

老希尔见她这副模样,心中怒气更盛,随手将自己带回来的啤酒罐砸过去,正中希尔的额头。看着希尔一步也不停地走回自己楼上的房间,这意味着不愿意踏足楼上一步的老希尔没了用武力发泄的可能,只好兴致败坏地开骂。

“不好意思,让你撞上这种场面。”希尔眼睛盯着地面,不知道想些什么,因此也没能发现娜塔莎在看见她额头上的乌青时不满的表情。

“等你父亲安静了就去收拾东西,记得清理好厨房和洗浴室的角落,方法都告诉过你了。”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天的相处,娜塔莎也压下对希尔不良应对方式的斥责,换做细心的嘱咐。



窗外不再是白茫茫的景象,地上的积雪在持续回暖的气温的作用下慢慢消融。在这天的夜晚,娜塔莎向外望去时,只剩下花坛中零零散散的白色。

她转身看了看抱着被子睡在地上的希尔,当老希尔回到家后,沙发已经不是合适的栖息处,坚持不挤占伤员位置的希尔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床棉被,打起了地铺。

白天高强度的训练让希尔在夜间睡得很沉,再加上娜塔莎轻巧的动作,此刻翻身下床并未让希尔有所察觉。应该在训练表加上睡眠中的自我保护这一项啊,娜塔莎轻轻摇头,走到桌前拿笔在希尔的笔记本上写了一行小字,算作临别的赠礼。

娜塔莎选择在夜晚离开,她向来不惧分离的场景,当死别成了人生日常之后,分离最多算生活调味剂罢了。比起情感顾虑,安全隐蔽才是第一要素。克格勃不会因为一周的徒劳无功就放弃搜寻黑寡妇的踪影。

“再见,小朋友。”合上房门之前,娜塔莎嘴唇翕动,无声告别过去一周的相处时光。

早晨醒来的希尔自然没能在床上搜寻到娜塔莎的身影,深深呼了一口气,她按下闹钟,把被子整齐地叠好放进柜中。和往常一样,希尔在简单的洗漱和整理后就出门上学,她赶在其他同学到校之前将今天的教学材料整理好。

等到希尔收拾完毕返回教室时,已经有同学来到了教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休课周里的休闲生活。而对于加入八卦讨论没有丝毫欲望的希尔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拿出笔记本准备温习功课,要知道这七天里她可是完完全全扔掉了课本,连预习的习惯也抛在脑后。

翻到第一页,原本再熟悉不过的数字排列中多了一行意味不明的拉丁文,引发了希尔的一阵恍惚。

“嘿,玛利亚,你这周过得怎么样?”后座的同学似乎聊得太兴奋,不但主动向希尔提问,还一巴掌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惊得周围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向不爱理人的玛利亚•希尔这次竟然很快回答了问题,还带着些许笑意:“还不错。”



如果说一周的相处对于普通人而言能填满一个人生格子,那么对于美国队长、黑寡妇这样的超级人类来讲大概就是一道浅浅的黑线。若不是这次在芝加哥任务又遇上了大雪,娜塔莎差点忘记六年前她在这里遇见过一位拥有湛蓝色眼眸的小朋友。

应该已经走出学校了,不知道有没有坐上管理的位置。娜塔莎一边思考一边组装武器,准备应付任务目标,动作之快之灵敏丝毫没有受到天气的影响。

比起战斗民族娜塔莎,她这次的特工搭档对寒冷可没有那么强的抵御能力,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男人生无可恋地问:“你来过芝加哥吗,这鬼天气还要持续多久?”

“没有,我也不知道。”娜塔莎眉毛一挑,面不改色地撒谎,“如果你想要躲在这儿取暖,我可以一个人把任务完成。”

男特工一听到这话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别,听说新来了个指挥官,以后我们任务都给她交报告,可不是好应付的人。”

那还真是件好事,能让你们这些偷奸耍滑的家伙变得老实。娜塔莎白了他一眼,说:“那还不快走。”

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芝加哥漫天大雪里的时候,她们口中新任的指挥官也正在华盛顿特区的三曲翼大楼里进行交接。

“希尔特工,为什么选择神盾局?”正式出任神盾局特工前的惯例审查,尼克•弗瑞早已认定了希尔的资格,所以这回只是走个过场。

“为了需要受到保护的人。”是蜷缩在电视机柜旁边的孩子也好,是遭受追杀的高级特工也好,这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需要保护,需要在寒冷里季节里得到一束温暖的光。

这个问题让希尔突然记起空军里的好友,他们一个个面带不解,为什么希尔要放弃空军的大好前程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组织。要知道在这之前他们根本没听说过神盾局或者国土战略防御攻击与后勤保障局这个名字,而希尔一直以来保护人民的理想,在空军里也可以得到实现。

大多数人听到“去找一个人”的答案后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甚至有人开始起哄,喊着怪不得希尔在部队里拒绝了那么多的表白。

“是什么样的人?”当然也有过不甘心的同僚追问。

希尔那时回答说是温暖的人,换来对方诧异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类型。可是本来就是温暖的人啊,会贴心的矫正自己不良的训练姿势,也会按照观察来的结果做自己喜欢的饭菜,甚至在离开时还留下一行网址,让自己能顺顺利利通过所有军校的考核。

打开尼克•弗瑞递上的这周任务清单,那个人的名字就出现在表格的第十三栏——娜塔莎•罗曼诺夫。


重逢的故事没有发生得太晚,前来递交任务报告的罗曼诺夫特工敲响了标有“玛利亚•希尔”字样的指挥官办公室的大门。

看见那一张熟悉的脸庞时,娜塔莎没有露出一丝惊异的神情,将报告自然地放在了桌上。

“辛苦了,罗曼诺夫特工。”得到了对方客气的回应后,娜塔莎未做停顿地离开了房间。

然而谁也不知道,那位严肃的指挥官和红发特工在眼神交汇之际,一起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大雪纷飞却并不感到寒冷的秋末冬初。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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